一橋飛架南北
杜光松
心之所向，素履以往。老家建起大橋的消息讓我時時沉浸在喜悅里，總想回去看看。可因諸事繁多，一拖再拖。趁著一個周末，攜妻前去看橋。
妻其實不想去，因為結(jié)婚后第一次回老家，過河我是背著她的。她說早知道你老家這么偏僻，隔河渡井的，是不會嫁你的。我這次告訴她說，大橋建起來了，漂亮得很，以后回家很方便，再也不用趟水渡河了。
老家關(guān)廟杜村位于魯山縣城東南二十多里，緊鄰大沙河南岸，那是一個有三千多口人的村子。大沙河從伏牛山主峰堯山發(fā)源，一路逶迤向東。在我們村附近的沙河兩岸，田野如疇，村莊相連。高岸頭、郝樓、永樂莊、韓莊、孫街和我們村立在河南，程村、白村、徐營、貫劉、鄧寨、西羊石等村子坐在河北。一河相隔，往來不便，多少好事難以成全。特別是從前每逢夏季，洪水暴漲，水面寬闊幾里地，更是讓人望眼欲穿。于是，人們不免感嘆：要是有橋多好啊。
放牛是童年的一件趣事。那時養(yǎng)牛的挺多，午后一兩點鐘，就下河放牛去。東北灣一帶水草豐美，面積開闊，那是沙河匯入白龜山水庫處，藍天白云，牛馬成群。河南、河北各村的牛、馬在悠閑吃草，構(gòu)成一幅美麗的風景。我們割完草打包后，不知不覺紅日西沉。可是，我家的牛卻不見了，四下里找遍也沒有，只好空手而返。父親雖然生氣，但巴掌始終沒打在我身上，只說句明天上河北去找。不巧，晚上下場暴雨，河水陡漲。心里著急，脫口而出：“要是有橋多好啊”。于是，只好等河水落了，過了一天才過河到鄧寨，找到了牛。那時一到冬天，家家戶戶炒花生，一大早背著過河去市里賣。河里有一條大鐵船，是我們村焊制的，有專人撐渡。寒風呼號，雪花亂舞，河水流急。撐船人一邊和大伙打著招呼，一邊用力點著竹蒿，旋著船向北岸劃去。河邊搭一茅庵，那是撐船人的“家”。夜深人靜，三三兩兩的村人賣完花生回來了，從西羊石徒步走過漫長的河灘，呼喊著撐船人要過河。撐船人仿佛睡著了，沒有應(yīng)答。等啊等，過河的人估計差不多了，對岸茅庵里才挑出一盞燈火，撐船人劃著船悠悠過來，把早已等得不耐煩的村人接過去。這時，便有人對著撐船人開著帶葷的玩笑，嬉笑怒罵一番。撐船人于是就說，冷的跟猴一樣，換作你也是這樣，湊夠人才開船。人群靜了下來，大家長嘆一聲：要是有橋多好啊。后來，我離開老家外出求學、工作，回去的次數(shù)就少了。有一次回家從沙河走過，看到巨大的挖沙船正在水中挖沙，隨著飛速轉(zhuǎn)動的皮帶，沙子被抽挖出來，堆積成一個個小山丘，被拉沙車運走。挖沙船越來越多，停泊在沙河里，不分晝夜地挖呀挖。慢慢地，樹林砍伐了，鳥兒飛走了，草場消失了，留下的是一個又一個深坑和一堆一堆的鵝卵石。那深坑，猶如陷阱，再也沒人敢去洗澡，因為已吞噬過不知多少人的生命；那石堆，恰似墳丘，仿佛在訴說著沙河的不幸和悲哀，昭示著歲月的蒼桑和無奈。
據(jù)說，人類的先祖黃帝和炎帝在這里聯(lián)手打敗了蚩尤，人們就把這條河命名為滍水。可不知為何，又把它改名為沙河。我想，大約是這里河沙豐富，村北就有兩個大沙嶺。現(xiàn)代著名文人、徐營村的徐玉諾老先生早就說過，別看沙子不稀罕，以后可是寶貝哩。幾十年后，河沙果然身價不凡，成了搶手貨。
由于不停挖沙，河床向南北兩岸不斷延伸，臨近河邊的村莊變得不安起來。每次回老家，總能看到人們在街頭巷尾嘆息。這次徒步看橋，我忽然發(fā)現(xiàn)鄧寨在村邊建有攔河堰，那是申請縣水利局投資修建的。有人說，正是因為窮，才挖沙賣錢的。有人說，這地方偏僻，要想富起來，南來北往通行，商貿(mào)順暢流通，要是有橋該有多好。春風如貴客，一到便繁華。在世世代代人們地盼望下，一座長為1569米的沙河特大橋，如一道美麗的彩虹飛跨南北兩岸。平頂山市大西環(huán)項目是省道焦桐線寶豐縣周莊鎮(zhèn)至魯山縣張良鎮(zhèn)改建工程，全長24余公里，雙向四車道一級公路標準。沙河特大橋是大西環(huán)的關(guān)鍵控制性工程，從魯平大道徐營村向南，橋北是鄧寨村，橋南就是關(guān)廟杜村。看那大橋，令人振奮不已。寬闊的橋面上，南來北往的大貨車、小轎車、摩托車、電動車等各種車輛川流不息。不禁感嘆，有了橋，真好。
走下河堤，更能清楚看到，那一個個橋墩粗壯結(jié)實，長長的橋梁直跨水面。大橋橋墩34組、現(xiàn)澆連續(xù)箱梁110節(jié)塊、裝配式箱梁224片。單片裝配式箱梁長40米，最大單重153噸。大橋東側(cè)，有一條臨時建的浮橋尚未拆除，我們沿著走到南岸，不時仰觀大橋，更覺巍峨壯觀。
經(jīng)過整治的大沙河，碧波蕩漾，煙波浩渺，水邊有許多人在垂釣，私家車一輛又一輛停在岸上。緊鄰大橋的水面上有一條小船在忙碌，那是一對年輕夫婦在收放捕撈螞蝦的小籠子，在細雨蒙蒙中，構(gòu)成一幅美麗的剪影。重回大橋上，向西看，被一幢幢高樓拔高的魯山縣城隱約可見。而那平地突兀“魯山獨秀”、“魯峰聳翠”的魯峰山，自然與小時候看到的不同，那條飛跨沙河的南水北調(diào)大渡槽，恰如一條金腰帶環(huán)繞魯峰山蜿蜒北去。向東看，更是水域茫茫，曾經(jīng)林豐草美的地方全變成了水，與白龜湖連成一片，唯有岸邊的村落被綠樹籠罩。妻說，真是想不到，大橋建得恁氣派，以后這里要發(fā)達了。
元末明初，一戶杜姓人家從山西老槐樹遷居此處，繁衍生息，遂成村落。這里南距中州名鎮(zhèn)張良五公里，西距牛郎織女傳說發(fā)源地魯峰山七公里，北距全國曲藝之鄉(xiāng)馬街九公里，東距市政大廈十二公里。大橋建成通車后，南北兩岸的人們奔走相告，從此再也不受過河無橋之苦。如今，“村村通”直達村里，縣城到村里開通有班車，村內(nèi)道路也進行了硬化，下雨再也不泥濘難行；鄭萬高鐵、大西環(huán)、焦唐高速穿境而過。農(nóng)網(wǎng)改造，村里裝上LED節(jié)能路燈，使漆黑夜里出行更安全；天然氣入戶，使普通百姓徹底告別煙熏火燎的日子，曾經(jīng)的窮鄉(xiāng)僻壤舊貌換新顏。一橋飛架南北，從此變通衢。這是一座連心橋、暖心橋，更是一座富民橋、幸福橋。從此，這片美麗的土地將綻放出夢想和希望，世世代代生活在大沙河兩岸的人們，正以滿腔的熱忱，走向鄉(xiāng)村振興的康莊大道，意氣風發(fā)，逐夢前行。
（圖/王建中 何進文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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